凌晨一点，出版社仓库的灯光忽明忽灭。苏念揉了揉酸胀的双眼，纸箱堆积如山，
她还得为明天的展览清点完最后一批物料。她蹲下身，拉过一个破损的纸箱，胶带已经开裂，
露出里面的泡沫填充物。她伸手进去，触到一件冰冷坚硬的物体。那是一面古董手镜，
银质雕花边框已有几处发黑，但工艺精湛，缠绕的藤蔓与玫瑰栩栩如生。镜面却异常光洁，
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苏念下意识地用袖口擦了擦镜面。指尖划过之处，
镜面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苏念猛地缩回手，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凑近些，
镜中映出她疲惫的脸庞和厚重的黑框眼镜。但下一秒，镜中的影像没有同步她的动作。
镜中的“她”缓缓勾起唇角，黑框眼镜消失了，
露出一张与苏念极为相似却更加美艳精致的脸。长发如墨散开，眼眸深邃如潭，
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妹妹。”镜中人开口，
声音不像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进苏念的脑海，冰冷又亲昵。苏念手一抖，
镜子险些脱落。她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镜面。“你是谁？”她声音发颤。“我是你，
又不是你。”镜中人微笑，指尖轻轻点着镜面，仿佛随时能穿透而来，“我是林薇薇。
你内心渴望成为的样子。”“幻觉，一定是太累了...”苏念喃喃自语，
慌忙想将镜子扔回箱中。“你真的甘心吗？”林薇薇的声音陡然清晰，带着一丝讥诮，
“每天替人泡咖啡、整理文件、被那个姓李的老女人呼来喝去？连你暗恋了半年的赵辰，
昨天都忘了你的名字吧？”苏念动作僵住。赵辰昨天确实对着她喊了“那位同事”。
“还有陈总编，你辛苦整理的资料，他看都没看就用了王薇的吧？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女人。
”字字诛心。苏念感觉像是被剥开了外壳，露出里面最不堪的部分。“关你什么事？
”她咬牙道。“我能帮你。”林薇薇的笑容变得魅惑，“听我的，一切都会改变。
你不想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吗？”苏念猛地将镜子扣在箱底，
心脏怦怦直跳。她环顾四周，寂静的仓库只有她一人。是加班太晚出现的幻觉。一定是。
她匆匆收拾好东西，锁门离开。走到电梯口，鬼使神差地，她又折返回去，
从纸箱里拿出那面镜子，塞进了自己的帆布包。第二天，苏念顶着黑眼圈走进办公室。
“苏念，泡两杯咖啡送到总编室，快点！”编辑部主任李姐头也不抬地吩咐。
苏念默不作声地走向茶水间。经过赵辰工位时，他正和几个同事说笑，目光掠过她，
没有任何停留。“听说总编要从我们这儿挑个人去负责新锐艺术家的展区策划，机会难得啊。
”同事王薇的声音传来，带着刻意的高调，“我昨晚可是熬夜做了份详细方案呢。
”苏念手指收紧。她也做了方案，花了整整一周时间，
却被李姐一句“新人先做好本职工作”打了回来。端着咖啡走进总编室时，
陈景深正在看王薇的方案。“总编，您的咖啡。”苏念小声说，将杯子放在桌角。
陈景深四十多岁，气质儒雅，是社里有名的才子。他嗯了一声，目光没离开文件。
苏念放下另一杯给客人的咖啡，转身欲走。“等等，”陈景深忽然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微微蹙眉，“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苏念一愣。“没...没事，
谢谢总编。”陈景深点点头，没再多问。苏念退出办公室，心里却泛起一丝微澜。
总编很少注意她这样的实习生。午休时，她躲在卫生间，忍不住拿出了那面镜子。镜面光滑，
只映出她苍白的脸。果然昨晚是幻觉。她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落。“失望了？
”一个声音轻笑。苏念骇然看到，镜中的影像又变了！林薇薇慵懒地撩着长发，红唇如火。
“啊！”苏念手一滑，镜子掉在洗手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怕什么？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嘲弄，“想想王薇现在可能正在总编室里，
靠那份漏洞百出的方案讨好卖乖。而你，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我...我的方案更好。
”苏念低声反驳，像是对自己说。“那就去证明啊。”林薇薇逼近镜面，眼眸灼灼，
“听我的。现在回去，把你方案里关于‘光影对比’的部分直接加到正在做的展板设计稿里，
不用请示李姐。”“这不合流程...”“流程只会埋没天才。”林薇薇打断她，
“按我说的做，效果会让你惊喜。”苏念犹豫着。这太冒险了。“还是说，
你宁愿一辈子泡咖啡？”林薇薇的声音如丝般缠绕上来。苏念握紧了镜子，
冰冷的银框硌着她的掌心。下午，苏念心一横，照着林薇薇的话修改了设计稿，
直接发给了**公司。她一整晚都没睡好，生怕第二天迎来李姐的***震怒。然而第二天，
李姐没来上班——她急性阑尾炎住院了。陈景深临时过来视察进度，
一眼就被苏念修改后的设计吸引。“这是谁做的？”他指着屏幕问。众人面面相觑，
王薇刚想开口，苏念心跳如鼓，弱弱地举了下手：“是我...陈总编，我觉得原稿太单调，
就试着加了点...”她紧张地复述着林薇薇昨天教她的话术，
关于“打破传统布局”、“利用光线营造叙事感”。陈景深听完，仔细看了她一眼，
目光里带着惊讶和欣赏：“很有想法。李姐住院期间，这部分工作你先跟进吧。
”周围同事投来诧异和探究的目光。王薇的笑容僵在脸上。苏念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意。
下班后，她几乎是跑回家的，第一时间拿出镜子。“看到了吗？”林薇薇的身影如期而至，
笑容得意。“是你做的吗？李姐突然住院...”“巧合而已。”林薇薇轻描淡写，
“重要的是，你抓住了机会。感觉怎么样？”苏念舔了舔嘴唇：“很好。”“这才只是开始。
”林薇薇的声音充满诱惑，“明天，换个发型，摘掉那副难看的眼镜。
赵辰不是喜欢温柔淑女型吗？穿那条米白色的裙子。”“你怎么知道他有条米白色裙子？
”“我知道你的一切。”林薇薇指尖点着红唇，“因为我就是你啊。”第二天，
苏念犹豫再三，还是照做了。她散下头发，戴上隐形眼镜，换上几乎没穿过的米白色连衣裙。
走进办公室时，好几个同事都没立刻认出她。赵辰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笑容：“苏念？今天差点没认出来，很...很漂亮。”一整天，
赵辰对她格外照顾，还约她周末去看画展。苏念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关注中。
镜中的指引一次次应验，她的世界仿佛真的开始发光。代价是，她越来越依赖那面镜子。
林薇薇的要求开始升级。“王薇也在做赵辰那个画展的策划案。”某天晚上，
林薇薇状似无意地提起，“她打算明天抢先提交，抢你的功劳。”“那我怎么办？
”“很简单。”镜中的笑容变得冷冽，“她电脑没设密码。明天早点去，
把她U盘里的资料删掉一部分关键内容。等她发现出错，你再拿出自己的完美方案。
”苏念心头一颤：“这...这是破坏...”“是自保。”林薇薇打断她，“想想看，
如果她成功了，你会再次变回那个透明人。赵辰也会对她刮目相看。你愿意吗？
”苏念脑海中闪过王薇得意的脸和赵辰赞赏她的样子，一股嫉妒攫住了她。
“...具体怎么做？”第二天清晨，苏念鬼使神差地第一个来到办公室。
王薇的工位整洁干净，笔记本电脑就在桌上。她的手心全是汗，
心跳声在空寂的办公室里震耳欲聋。她一步步走向王薇的工位，手指颤抖地伸向电脑开机键。
“苏念？”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苏念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是保洁周姨，
正拿着拖把，惊讶地看着她。“周、周姨...您这么早...”“我天天都这个点来。
”周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薇的工位，意味深长，“小姑娘，走错了位置，
可是要惹麻烦的。”苏念脸颊烧得通红，
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来拿个文件...拿错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冲进楼梯间，大口喘气。晚上，她对着镜子，心有余悸。
林薇薇却异常愤怒：“一个保洁坏了事！你就这点用？”镜面剧烈波动，
林薇薇的脸甚至有些扭曲。苏念被吓到了，同时一股委屈和愤怒也涌上来：“那是做坏事！
我差点就成小偷了！”“蠢货！”林薇薇尖刻地骂，“你以为成功靠的是什么？善良和等待？
***就是最好的例子！”苏念猛地一愣：“我母亲？你认识她？”林薇薇顿了一下，
表情瞬间恢复魅惑，语气放缓：“当然...我知道你的一切，记得吗？
我只是不想你重蹈她的覆辙...她就是因为太过懦弱，才一生碌碌无为。
”苏念总觉得哪里不对。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因意外去世了，父亲从不细说。
她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深夜，苏念摩挲着冰凉的镜框，试图平复混乱的心绪。
指尖忽然摸到边框一处细微的松动。她借着台灯仔细查看，
发现镜框边缘有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她用指甲小心翼翼撬开。
一小卷泛黄的纸卷从夹层中掉落。展开一看，是一张黑白合照。照片上的年轻男女依偎着，
笑容灿烂。女子眉眼温柔，与苏念有六七分相似——是她的母亲。旁边的年轻男子，
英俊儒雅，竟是年轻时的陈景深！照片背后有一行褪色的钢笔字：“与景深于美院毕业留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