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缓缓抱出木棺。
“不可!”先锋李庆拦住薛砚,他未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是泪水。
他从小就跟在宋毅身边,对宋月影的事也了如指掌,宋月影活着时,薛砚从不曾认真对她,她战死归来,抢了她的遗体去又算什么。
薛砚哑着声,眼底尽是冷意:“别逼我。”
李庆一怔,再想去拦,却被薛太傅拉住,薛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伤的眼睛:“辛苦了……”
薛砚一言不发,只是将宋月影紧紧抱在怀中向宋轿一步步走着。
宋月影很轻,他抱得一点不费力,可他觉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负千金之难。
温柔的将宋月影放进宋轿里,薛砚伸手将她低垂的头轻轻抬起,他抚过宋月影紧闭的双眼,忍声吞泪,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连打个盹儿都会说梦话喊着上阵杀敌,此刻冰冷的她却让薛砚更眷念从前活蹦乱跳的她。
薛太傅见薛砚微颤的身影上了马,才抚泪高喊:“起轿!”
宋轿在前,黑棺在后,伴随着喜乐,百姓一路跟随至将军府外。
柳馥兰一身粗布衣,被两丫鬟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她抚着已近六个月的肚子,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红。
当看到宋月影的绝笔信时,她就知道宋月影必定是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了。
一阵喜乐从街尾传来,柳馥兰目光诧异的看着缓缓行来的迎亲队,打头的竟是薛砚。
未等她再去细想这是为何,后边的两副黑棺顿时让她双腿一软,薛砚并未停留,他眼神黯淡,松松抓着缰绳,身子也似不稳的摇晃着。
身后传来柳馥兰凄厉的哭声,薛砚仰起头微张着嘴,双唇颤抖,雪落在他的脸上,被一股热泪融化后又顺在面颊缓缓滑落。
薛砚哭了。
他感觉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薛,只是觉得心中少了什么让他支撑的东西,猛然间,眼前的白雪渐渐变黑,薛砚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他狠狠的砸在雪中,脑中尽是一片迷茫。
“少爷!”
薛砚推开他们,撑着腿站起身来:“继续吹。”他拂去肩头白雪,没有再上马,而是徒步走在雪中。
如果忘记宋轿中的宋月影早已没了呼吸,他真的会以为今天是他们大喜之日。
沿着街道,一路行至太傅府,迎亲队停了下来,宋轿缓缓落下,薛砚掀开轿帘,将宋月影抱了下来。
薛太傅下了马车,看着薛砚小心翼翼的将宋月影护在怀中,掩面而泣。
任他才觉宋月影是个好孩子,任薛砚才觉心仪宋月影,都已经太迟了。
厅中不知何时布置了一张铺了红绸的长桌,连同整个大厅都变成了喜堂。
宋月影被置于长桌上,曾伺候过她的丫鬟红着眼将一朵红宋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薛砚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站在一旁,呆滞的抚着宋月影紧握的右手。
“让开——薛砚!把月影还来!”一阵沙哑的哭腔突至厅外。
柳馥兰被李庆护着,捂着肚子疾步走进厅堂,方才满眼的白丧,此刻置身于喜堂,柳馥兰只觉讽刺。
她瞪着薛砚,失态的哭喊:“薛砚!你到底有没有心?月影生前如何待你好你都视而不见,如今她战死了,你抢了她的遗体去又是何意?”
薛太傅看着柳馥兰挺着肚子,又想起之前她跪地苦苦哀求,不由愧疚起来:“宋少夫人……”
“薛太傅莫要如此唤我,我受不起。”柳馥兰嗤笑一声,她心中有怨有恨。言姐姐整理
宋家为保江山,为护那些无用之臣,差点断了血脉,可在宋家危难关头,无一人相助也罢还要被扣上通敌的嫌疑,让她如何不怨不恨。
“月影乃我宋家人,若薛太傅还念宋家保国之功,还请归还月影遗体。”
薛太傅踌躇着望向薛砚,就算他肯让宋月影回宋家,恐怕薛砚也不会同意。
“她是我妻子。”一直未说话的薛砚抬眸望向柳馥兰,他未休妻,他们也未和离,宋月影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柳馥兰漠视了薛砚眼中的哀伤和坚毅,她只道:“自她出征那日你们早已没有关系了。”
话毕,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竟是宋月影亲手拟好的和离书。
“薛砚,月影对你已心灰意冷,她死也不愿入你薛家的坟!”
李庆诧异的看着柳馥兰冷厉的双眸,二十多年来,除了在战场上,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慨。
薛砚一手紧握拳头,一手仍没有放开宋月影:“皇上赐婚,岂是一纸和离书就能了断的。”
他曾无比怨恨皇上那道赐婚圣旨,怨恨强行将宋月影塞给他,今天他竟然有些庆幸,因为那道圣旨,他可以留住宋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