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它穿过树叶缝隙，落下斑驳，将世界染成温暖的色彩。
鹿妤牵着宋清焰的手，站在林润香的病房外，久久没有进去。
宋清焰也没有多问，一直在等着她。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鹿妤心里藏着的那份自卑，进了这扇门，她在烟城的那些事都会被放在阳光下。
她的父亲，
她生活的环境，
还有她那个破碎又糟糕的家。
这些都是宋清焰不知道的……
“火火，如果这次没有见到我姥姥，你会生气吗？”鹿妤转头问身边的男人。
“当然不会，”他将她的长发挽起来，才发现鹿妤已经出了层薄汗。
“我们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我可以下次再来陪你看姥姥。”
宋清焰是那样温柔的，从他们相遇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温暖又热烈的。
鹿妤眼里眸光微动，直接打开门带着他进去，“姥姥，我带着男朋友来看你啦！”
病房里，林润香正带着老花镜做刺绣，听见鹿妤的声音，她抬起头一看，便注意到了宋清焰。
男人身形颀长，穿着低调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五官精致，肌肤冷白，对着老人家笑道，“林奶奶，我是宋清焰，阿鱼的男朋友。”
林润香笑了，冲着两人招手，“来来来，都来，坐姥姥身边。”
宋清焰将手里带的礼品放下，和鹿妤一起坐在老人家身边。
“阿鱼谈了男朋友怎么现在才告诉姥姥啊？”
鹿妤：“姥姥，没谈多久呢，他可难追了，我厚着脸皮才追上的。”
林润香一听，表情控制不住，“啊？”
宋清焰慌了一瞬，伸手去扯鹿妤的衣袖，“到底是谁难追？谁难哄啊？”
“你啊，就是你。”鹿妤还在逗他。
他语气委屈，又看向病床上的林润香，“奶奶，不是这样的，我好追又好哄！真的！”
林润香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奶奶是过来人，都懂的！”
鹿妤也没再继续逗他了，重新牵着宋清焰的手，“姥姥，我们很幸福！”
至少，现在是的。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姥姥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宋清焰，鹿妤也能接受。
热水灌进暖壶里，热气氤氲。
宋清焰说的对，他确实是好追又好哄。
当初他们在一起，是鹿妤先开的口。
那是大学里的第一个寒假，鹿妤没有回烟城，而是继续留在了北市。
她没有见过大城市里的新年，也想看一看这里的繁华。
况且鹿妤也不想回去面对那颓废又糟糕的鹿齐山。
时间久了，她只觉得疲倦。
烟城的新年是女人最忙碌的时候，男人只负责在餐桌上举着酒杯谈笑风生。
吹着这一年来最大的牛皮。
女人负责洗菜做饭，坐在水泥灶前烧火添柴。
一顿饭后，男人一手嗑着瓜子，一手搓着麻将。
满桌的狼藉与他们无关。
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女人干的活。
就算他们一年赚不了几个钱，在外面出手也很阔绰，完全是为了撑起自己的面子。
鹿妤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蹭到的面粉，心里也有些许庆幸。
今年过年她不回去，鹿齐山也没脸在家里请人来吃饭。
鹿奶奶年迈，所以逢年过节都是鹿妤和妈妈忙前忙后。
她放下手里的面团，去翻炒锅里的馅料。
北市的物价很高，连着租房的房价都让她捉襟见肘。
一个五十平米的复式房，鹿妤在这里准备年夜饭。
她很想念妈妈做的饺子，煮出来却不是妈妈调的那个馅料味道。
鹿妤吃了两个就没再继续吃了，她就坐在窗户前，饺子的热气扑上来，熏红了眼。
灯火点缀城市，泼洒人间星河。
放眼望去，街上的路灯都挂上了红灯笼，人来人往，阖家欢乐。
这一瞬间她所有的坚强都破碎，只剩下无尽的心酸。
宋清焰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发来的。
他发了一段自己揉面的视频过来给她看。
［宋清焰］：为什么我揉出来的面团稀成这样？
豪门的公子哥不会做这些事，想吃饺子还要问鹿妤怎么做。
她破涕而笑，给他打字过去，
［鹿妤］：你让王妈给你做不就好了，何必为难自己。
那边回的很快，宋清焰说他今年一个人守岁。
家里的佣人，他都让他们回家团圆了。
而他的姐姐，在今早就飞往巴黎商谈一个重要项目。
其实这也不是宋清焰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宋家家大业大，宋今溪一个女人忙前忙后，自然顾及不上他。
很多时候他也在帮着处理公司事务，但不如宋今溪处理的得心应手。
宋今溪从小就挺惯着他的，不喜欢做的事从来不勉强他。
鹿妤听他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饺子，她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很快就被接通。
少年的音色干净富有磁性，透过手机听筒传来，让人耳尖酥麻。
“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要远程指导我啊？”
鹿妤沉默了一会，“其实我这里有现成的饺子，你要……”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要啊我要，我要吃！”
“……好，那我给你送去。”
宋清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他穿衣服准备出门，“外面太冷了，我开车来找你。”
“不用了，”鹿妤紧张起来，立即拒绝了。
他穿大衣的动作一顿，没问原因。
鹿妤看了一圈自己住的环境，虽然温馨但是很拥挤，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甚至还要房东存放在这里的纸箱子。
“那你来的时候小心点，我给你发定位。”宋清焰说了一句，给她发送自己的位置。
“好。”
她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将锅里的饺子撞进保温桶里，穿了件烟粉色的棉衣出门了。
外面开始飘起小雪，落在女孩鼻尖，有丝丝冰凉。
街上很热闹，江边有很多人在放烟花。
四处都是欢声笑语，鹿妤看着那群小孩肆意奔跑，在父母的笑声里嬉闹。
她很羡慕。
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长大的……
在鹿妤身后的不远处跟着一辆低调的路虎，司机在和人通电话，
“少爷，我们看到鹿小姐了，会护送她过去的。”
宋清焰这才放心下来，他关掉沸腾的热水，“别跟太近，”
“好的少爷。”
他挂断电话，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
鹿妤没有回家过年，宋清焰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情况。
她得留在北市兼职。
这一年，鹿妤才十八岁，才成年不久就要为生活奔波劳碌。
想到这里，宋清焰的心就是一阵阵的抽疼。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遇见她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