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
洛芸霜当即被人从床上架起,拖向冷宫。
眼泪迎着寒冽朔风落下。
到最后。
她连凤仪宫也没能待住。
……
冷宫凄凉,就连窗户都是落败的。
洛芸霜身边再无一人照料。
蛊毒已经让她的眼前从原来的白茫茫一片,到如今已蒙上层黑纱。
下一次月圆之夜,恐将是她的死期了。
每日一膳,直到深夜才送来。
“吃吧!”
瑶妃宫里的老嬷送来饭菜,却彷如喂狗一般,将饭菜盘直直扔在地上转身便走。
洛芸霜听见盘子落地碎裂,那饭菜在这腊月寒冬竟隐隐散发出馊味来。
四肢百骸被寒风冻住,身形消瘦到连血都几乎吐不出来了。1
可洛芸霜却没动分毫。
洛家人的骨气让她情愿饿死,也绝不低头去啃狗食!
那馊了的饭菜很快被骤降的大雪冻成冰块。
窗户呼啸往里刮着风。
洛芸霜裹紧了身上唯一一床单薄的被褥,死死咬牙。
夜半之时。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即她手里被塞了个用手帕包着的馒头。
“娘娘,您快吃。”
从洛芸霜被打入冷宫,便有一小宫女夜夜过来偷偷送她馒头。
一开始洛芸霜本无心求生,也是这宫女哽声劝她:“娘娘,好歹吃点,您先活下来,日后总有转机。”
这话让洛芸霜倏然醒了神。
对,她不能死。
隐月和左丞相还没倒台,洛家还需要自己来撑住。
她怎么能死?!
干馒头噎住嗓子眼,脚下无力,她便一路摸索爬到了院子,就地抓起雪送入口中化成水将那口馒头咽下。
洛芸霜就这么靠着一口馒头一口雪,生生活了下来。
孟翊风来到冷宫时,看见的便是她趴在雪地里如乞丐般进食的场景。
听见脚步声。
洛芸霜动作一顿,偏头呵斥:“谁?”
她戒备陌生的反应叫孟翊风心口莫名堵闷。
“有过奸夫后,现在连朕的脚步都认不出来了吗?”他冷声讥讽。
洛芸霜嗓子眼那口馒头一下卡住,生疼难忍。
半晌,她咽下那馒头,扯了抹笑:“现在的陛下,除了瑶妃和左丞相,又还有谁能认得出?”
“放肆!”
孟翊风看着洛芸霜这副狼狈至极的鬼样子,心里不觉怒火冲天。
她怎敢?!
她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了,哪来的底气还敢跟他对着干?!
盛怒之下,他眸色骤然冷沉。
大踏步过去,一把将她拖入屋内,狠狠摔在床榻之上!
“别不识好歹!洛芸霜,朕对你容忍度够高了!通奸这等大罪,朕都忍了你,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朕?”
洛芸霜声音凄厉:“凭我恨你,凭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她的话骤然激怒了孟翊风。
他欺身而上,将她压住:“好啊,那个奸夫是你最爱的人,朕算什么?!”
下一刻,他大手撕开她的衣服。
洛芸霜只觉身前一凉,瞳仁猛地一缩,奋力推他。
“放开我!”
她的抗拒,换来的是孟翊风更为粗暴的对待。
结束后。
屋里呼呼刮着冷风,洛芸霜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在床上,无神的双目流出血泪。
可孟翊风未多看一眼,只扔下冷冷一句:“记清楚你是谁的人!”
孟翊风离开了。
寒风刺骨,洛芸霜却没有丝毫反应。
若不是胸腔微有起伏,她看起来俨然是具死尸。
第二日,送食的小宫女过来时,看见这一幕吓得半死。
“娘娘!你怎么样了?”
宫女将她衣物穿上,替她盖上被褥,心疼地直掉泪。
“陛下怎能如此,要封瑶妃为后还要如此折磨您!”
第9章
听见这话。
洛芸霜猛地呛了口血,声音沙哑至极。
“你说什么?他要封瑶妃为后?前朝无人劝诫吗?”
宫女哭着哽咽回她:“陛下已废除右丞相,如今朝堂之上左丞相独大。”
“听说封后之事本有太师上奏反对,可陛下不仅未听,还将太师罚俸停职,便无人敢劝了。”
为了立瑶妃为后,孟翊风如今竟连身为三朝老臣的太师都敢罚了!
寒意自脚底升起。
‘君王无情’四字被孟翊风诠释得如此深刻。
洛芸霜没再多言,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却听那宫女又道:“南蛮大军近日又举兵攻来,陛下甚至令洛小将军明日率兵出征平乱。”
洛芸霜心骤然一沉,骇然哑声道:“我洛家哪儿还剩什么洛将军?”
一抹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便听小宫女抽泣回道:“是您兄长之子,年仅十六的洛霖将军。”
屋外轰轰雷声骤起。
掣电降下,照在洛芸霜几乎失神的眼睛上。
阿霖连提剑都难,让他上战场,根本就是让他去送死!
孟翊风竟要对她洛家如此赶尽杀绝!
洛芸霜的心好似在一瞬间被碾成齑粉。
半晌。
她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将腰间刻着‘洛’字的玉牌取下,递给宫女——1
“你拿这玉牌去找禁军指挥使程将军。”
“是!”
程将军是洛家军出身,在这宫中,不到万不得已,她本不愿以洛家玉牌去麻烦他的。
半个时辰后,程将军便赶了过来。
听见脚步声音,洛芸霜循声面向对方,当即双膝一屈,朝他跪了下来。
“娘娘不可,这是何意?”
程将军被她这架势吓住,当即惊慌要扶她。
洛芸霜却重重伏地磕下头。
“程将军!洛氏芸霜想求将军,带我出宫!”
此话一出,程将军心下骇然。
可见到洛芸霜如今这副凄惨模样,他不禁握紧了佩刀,一抹苍凉袭上他心头,喉间竟梗了梗。
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好。”
他程峰也曾受洛家大恩,纵然舍了性命,又岂能不报!
第二日。
天色将明之迹,洛家五万精兵浩荡出征南疆。
高墙之上,孟翊风目视墙下洛家军出行。
墙楼处,匆忙赶来的太师被两位士兵拦住。
“求陛下收回成命!”
太师跪地哀声请求,原本硬朗的身体在这短短几月已形销骨立,本来只有霜染的头发更是在这几日内花白大半。
处于上位姿态的孟翊风却无半点动容。
太师哀戚万分,喊得声嘶力竭——“陛下!陛下!求陛下清醒一些罢!”
“南蛮以二十万大军来犯,五万洛家军何能抵?老臣恳请陛下增军十万!”
“太师不必多言,朕心底有数。”
孟翊风漠然收回目光,拂袖转身下城墙,没再向远处多看一眼。
墙下,乌泱泱洛家大军一片死寂。
此去南疆,众人皆知是去送死,难免士气低落。
洛霖骑在马上,双手死死拽紧缰绳,才能稳住身形不从马背掉落。
重重铠甲压在他瘦弱的身躯上,几乎无法呼吸。
但为了母亲,为了姑姑,为了洛家,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洛家世代皆死在战场之上,他亦往之!
到了城外长亭。
洛霖却远远看见了立着的两抹人影,他眸色骤然一颤。
如今满朝皆风声鹤唳,还有谁敢过来送行?
大军停下。
一抹红缨缓缓走近,洛霖定睛看去。
只见那人戎装飒爽,手持红缨枪,英姿焕发。
不正是洛芸霜!
第10章
“姑姑!”
洛霖骇然下马,直奔她身前而去。
身后众将士见是洛芸霜,更是心情激奋!
“拜见洛将军!”
洛芸霜听着那浩荡参拜声,心下肃然,抬手免礼。
随即,她朝向洛霖问:“阿霖,你可怕?”
“姑姑不必担忧,身为洛家儿郎,阿霖从未怕过!”
洛霖尚带着青涩的嗓音却异常坚定。
洛芸霜唇角扯出一抹笑,阿霖有如此胆气,足以慰藉父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