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脾气确实硬，不太好哄。
……
傍晚时分，柳清溪端着汤药穿过前院，抵达中院，宋凝荷站在那里候着，从她手里接过汤药：“再过一盏茶，柳姑娘就可以回宫了，回去之后该怎么说，应该不需要我多加提醒。”
柳清溪低头：“是。”
“明日继续过来，时辰一样。”
“奴婢明白。”柳清溪告退。
宋凝荷端着汤药走回霜华院，脚步悠然缓慢，不疾不徐走到一处花枝旁停下，把碗里的汤药尽数倒进了盆栽里。
接下来三日风平浪静。
宋凝荷不知道柳清溪回去跟贵妃如何回复，她也没问，柳清溪每天按时来王府，晚间按时回宫去。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楚云皎那里有两个侍女看着，陆嬷嬷和熊嬷嬷偶尔会过去，楚云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罚跪，过得苦不堪言。
宋凝荷则每天给裴洛擦身换药，早晚两次服药，背上的伤开始结疤，他每天卧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少，经常下床活动。
偶尔还会捡起树枝锻炼锻炼身体的灵活性。
只要是正常情况下的活动，宋凝荷都不会理会，她有孕在身，除了照顾裴洛之外，会尽可能地让自己多一点休息时间。
时间就在悄无声息之中过去了三天，虽然宋凝荷对裴洛的赔礼嗤之以鼻，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似乎缓解了不少。
裴洛担心宋凝荷太累，不止一次让长青请大夫过来给她把脉，听大夫说王妃无碍，才稍稍放下心。
三月初八，柳太医抵达王府，表情不太好看。
但宋凝荷还是命人把他请了进来。
给裴洛检查完伤势之后，柳太医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变，数次欲言又止。
“太医给的药，我都让人按时煎了让王爷服下，药膏一天两次也都涂了。”宋凝荷坐在一旁，语气平静，听在柳太医耳朵里，却如毒蛇般阴冷危险，“王爷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柳太医额头上渗出汗水，恭敬回道：“王爷伤势颇重，还需静养一段时间。”
“劳烦柳太医。”宋凝荷淡淡一笑，“本王妃近日闲来无事，想学医，听说桐州有家姓钱的老大夫医术不错，他的外孙女也继承了外祖父衣钵，我打算把她接来王府，不知柳太医觉得妥否？”
柳太医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臣知错！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授意！老臣身为太医，不敢违抗贵妃娘娘——”
“你不敢违抗贵妃娘娘，却敢公然谋害皇子？”宋凝荷眼神骤冷，“柳太医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臣知错！老臣知错！求王妃娘娘饶命，求王爷饶命！”
“想要本王妃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也不是不可以。”宋凝荷语气平缓，威胁意味十足，“首先桐州钱氏医馆里的任何人，柳太医最好别动他们，杀人灭口非但不能免除你的罪，反而会加速你踏进死亡深渊。”
“老臣不敢。”
“你给我留下的这罐药膏就是罪证。”宋凝荷冷道，“柳太医若配合我，我可以让罪证永远待在暗处，不会呈到皇上面前。”
柳太医惶恐：“王妃请吩咐，老臣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宋凝荷深知人性，不会把他逼绝了，“我想知道，柳太医会不会巫蛊邪术？”
柳太医脸色煞白：“老臣不敢！老臣万万不敢接触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求王爷明察，求王妃娘娘明察！”
宋凝荷见他不似撒谎，淡问：“那你可知，盛京有谁擅长巫蛊邪术？”
柳太医咽了咽口水，不安地摇头：“老臣从未接触过这种，但……但以前听说宫中经常会有嫔妃钻研这里，是真是假，老臣真的不知道……”
宋凝荷沉默着，眼底划过深沉色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柳太医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告退。
即将跨出门槛之际，沉冷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今日之事，柳太医最好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冒出去。”
柳太医腿一软，差点又要跪下：“老臣万万不敢，请王妃娘娘放心，老臣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宋凝荷嗯了一声，没再理会。
裴洛沉默地卧在床上，对此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柳太医离开，他才开口：“你认为这是谁做的？”
宋凝荷瞥他一眼：“我要真有那么神通广大，还需要费心思探问？”
裴洛默了默：“你不是说自己未卜先知？”
宋凝荷嗤道：“未卜先知是有时效的，不是每次都灵。”
裴洛噎了噎，无言以对。
三月初九这日，天气不太好。
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没停。
外面湿漉漉一片，树梢屋脊上都泛着一层晶莹水光。
裴洛喝了几天药，伤势正在快速复原中，除了背上涂药之外，其他已不需要宋凝荷贴身照顾，他自己都能解决。
阴雨连绵的天气里，宋凝荷喜欢一个人待在隔间，沏壶茶，翻一卷书，偶尔对着窗外小雨，独自发一会儿呆。
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自在。
若没人打扰的话，或许会更惬意。
裴洛掀帘而入，缓缓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伸手提起她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
浓郁的药香味萦萦绕绕钻入鼻翼。
宋凝荷转过眸子看他：“王爷的尊臀可以坐了？”
裴洛表情一顿，淡定抿了口茶：“本王伤的是脊背。”
“确实是。”宋凝荷敛眸，“倒是妾身多话了。”
“不会。”裴洛下意识地开口，“你可以多说几句，我喜欢听。”
喜欢听？
宋凝荷嘴角掠过一抹淡哂，重新看向窗外，没兴趣继续说给他听。
“今日小雨绵绵，若是雨下漫步，应该别有一番意境。”裴洛没话找话。
宋凝荷嗓音淡漠：“王爷想顶着一身刚结疤的伤，跟有情人去雨中漫步？”
裴洛：“……”
“需要我派人把楚云皎叫过来？”
裴洛抿唇：“如此静谧的时刻，非得提起一个破坏气氛的人？”
“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宋凝荷淡道，“如今王爷也是有妾室的人了，应该高兴才是，毕竟享不尽的美人恩。”
裴洛沉眉思索，总觉得应该早点把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处理掉，否则她一直会是扎在云绯心里的一根刺。
只是当初为了逼宋凝荷离开，他费尽心思演了那么一出戏，把一个让他厌恶的女人弄进王府，这才过了几天，又要自己想办法把她弄出去。
裴洛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扇自己耳光，大抵就是他此时这种感觉。
而且这耳光来得未免太快了一些。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裴洛低眸看着手里的茶盏，试着与她讲道理，“虽然大丈夫一言九鼎，但本王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难免犯错，只要知错并及时弥补，应该还是可以原谅一次的，你觉得呢？”
宋凝荷没说话，安静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之前一直没有查出头绪，所以不敢拿你冒险。”裴洛声音低沉，“纵然贵妃一直待我冷淡严苛，我也从未想过她会算计我。”
宋凝荷眉眼微动，想到熊嬷嬷那天说的话，淡淡开口：“你幼时就跟贵妃不亲近？”
裴洛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可能天生不投缘。”
“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宸王同是贵妃的儿子，为什么她只喜欢宸王，不惜一切为宸王谋划，却待你一点都不亲热？”
裴洛眉眼浮现几分嘲弄：“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宋凝荷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眼底划过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