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书店四楼总监办公室。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万秋霜颇为遗憾地叹息。
“至少约了时间，下次肯定没问题了。”王晓珺的心态好极了。
“你可真是锲而不舍，刘备去拜访诸葛亮也就去了三次，你这买个东西还要三顾茅庐——古董店老板懂不懂什么叫顾客就是上帝？”
“反正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也不远。”王晓珺嘟囔。
“随你吧，随你吧。”王晓珺有时候认准了什么东西就会一根筋，万秋霜也懒得说她，“反正你自己不嫌累就行，钟老爷子要是知道你买东西费了这么大功夫恐怕都要感动得把云城都淹了。”
王晓珺不但一根筋还有一种莫名的积极性，不过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才有了现在的霜雪书店吧。
“而且也不完全算两手空空，给你带了对耳环。”王晓珺从包里翻出盒子递给万秋霜。
万秋霜拆开盒子看了一眼，“居然还挺好看的。”
万秋霜试戴了一下，居然出奇的合适，“好吧，我收回刚刚的话，老板是有品位的。”
王晓珺促狭地笑了笑，“错了，你应该夸我有品位。”
短圆脸适合带长链条的吊坠，方脸适合带圆形的耳环，万秋霜的下颌棱角分明，四分之三个圆形的设计可以中和她的骨骼感，再考虑到她平时的穿衣风格，选东西几乎不会出错。
“你们俩都有品位行了吧。”万秋霜挑了挑眉，“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争风吃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记得你约了下午茶？怎么也这么快回来了？”王晓珺后知后觉地发问。
万秋霜之所以今天没和王晓珺一起去古董店，并不是因为真的对古董店老板有什么意见，刚刚她也只是随口调侃。
真正的原因是万秋霜妈妈给她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让她抽空出来约个下午茶。万秋霜和王晓珺一样，这两年忙于事业，一直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心思。但万秋霜想着妈妈平时也没有催过她，难得开了口，万秋霜也没有太排斥，想着见见就见见，做不了伴侣多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都不知道我遇到的这人有多神奇。”万秋霜喝了口水，“先是一上来盘问身高体重家庭条件我这就不多说了，相亲嘛毕竟不是完全的自由恋爱，虽然有点冒犯，但带点目的性我也可以理解。聊完条件，他问我喜不喜欢花。”
“我说喜欢啊，我心想，这才聊了一会就要给我送花了？结果你猜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总不能送你一束钢丝球花束，代表永不生锈的爱吧？”
“他和我说，他家阳台上种了不少菊花，到时候开了可以摘下来送给我。”万秋霜又喝了一口水，“我寻思着现在是春天，也没到菊花开放的季节啊？而且菊花是送正常人的花吗？画饼画到秋天去，等他的菊花开了再薅下来，是准备送我入土？”
“现在想想他约下午茶也是有些明智的，不费时不费钱，两杯咖啡足矣，如果互有好感还可以约个晚饭吃完了再把女生送回家，如果双方都没有好感，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你就点了一杯咖啡？你平时喝下午茶不都加一份司康或者提拉米苏？”
“我是想点的，我也没指望他请我。结果他说过会还要吃晚饭，点太多ʝƨɢ吃不下。”万秋霜冷笑，“我要是再待一顿晚饭的时间，都不用他动手，我就被他气入土了。”
王晓珺有些一言难尽，“阿姨这那儿找来的人？口味也是很刁钻。”
“估计是跳广场舞的好姐妹介绍的，让我白白找气受。”万秋霜抱着胳膊，“谈什么破恋爱，都不许谈，单身才是最爽的。”
“万总监说的是，既然万总监晚上没有约，我能邀请美女共进晚餐嘛？”王晓珺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请客。”
“自然是可以的。”万秋霜傲娇地扬了扬下巴，看上去心情好多了。
……
周三下午。
王晓珺再次推开了时刻古董店的门，心里想着要是三次还见不到这个神秘店主，她就不当这个怨种顾客了。
王晓珺刚进门就看见了那只可爱的萨摩耶坐在门口，挡住了她的脚步。
王晓珺蹲下身，摸了摸狗狗的头，萨摩耶仿佛认识她一样，蹭了蹭她的手。
“沐浴露，别挡着客人的路。”周壹开口。
王晓珺闻声抬头，惊鸿一瞥，对上一双淡漠又通透的琉璃眼。
如禅房古寺旁，池中红鲤，搅乱一池春水。
小剧场：
万秋霜：以后谁和我抢温温，我就问候他全家
周壹：？
江南：我是他的家人，来问候我吧
萨摩耶果真乖乖缩到角落里了，王晓珺起了身。
周壹冲她微微颔首，“你好。”
春日下午三四点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进古董店里，琳琅满目的玻璃器皿和珠宝首饰折射出幻彩的光，半明半昧地打在两人身上。
“你们这有笔洗吗？”王晓珺问道。
“有的，我带你去二楼。”
“博主？”周壹愣了一下。
博主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王晓珺巴不得多安利几个人认识，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银钱三两你知道吗？”
“嗯。”周壹点头，“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就是她推荐我来这里的。”
王晓珺说着，跟着周壹的脚步上了二楼。
不同于一楼的西洋复古童话风，二楼全是中国的物件，瓷器、水墨画、书法卷轴、金银锡器、珠串、古琴、扇子……如同一个小型博物馆，看得人眼花缭乱。
“专门到古董店买笔洗的人实在不多，所以我这里也只有这四个。”周壹指着玻璃里四个，“看中了哪个我可以拿出来。”
“只有这四个嘛，旁边的那个不是？”
最右边放着一个浅绿色的笔洗，那绿色是若隐若现的，似雾似风。一个卷曲的莲叶形，笔洗底部雕刻着莲花枝，莲花枝攀延而上，作为笔洗的手柄。枝丫上开出莲花，风华卓越。再仔细看，笔洗的内侧还用刻画技法装饰了水波纹、鱼纹和小蟹。若倒入清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这莲叶莲花与鱼蟹必定生动可爱，相映成趣。
因此，王晓珺看它的第一眼就被击中了，再看其他的仿佛都相形黯淡。
周壹似乎有些错愕，“好眼光，这青玉荷叶洗确实是好东西，明永乐年间的御品，又经众多名家之手，然而——”
“然而什么？”王晓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戛然而止。
“可惜是非卖品。”周壹笑容和煦，“当初这东西颇费了我一番功夫，在我这里还没放上几天，暂时没什么出手的打算。”
“真的不能卖吗？”王晓珺有些坚持。
其实王晓珺刚刚也注意到了，他说的那几个笔洗都是标了价的，唯独她看中的这个没有标价，不标价的东西往往别有洞天，同时价格也非常“美丽”。不过实在是太过喜欢，就算是周壹坐地起价，王晓珺恐怕也很难放手。
周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对上她那双过于执着专注和坚定的眼神，泼冷水的话不知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老板，你是我最喜欢的博主推荐的，肯定人好，你就卖给我吧。”
“怎么，我不卖给你你就要到网上曝光我的恶劣行径？”周壹轻笑。
“怎么会？”王晓珺瞬间否认，“我只是觉得，既然作为私藏，不放在古董店里我自然看不着，也不会执意拥有。可是既然放在了商品里，又不让买，这不是让顾客徒增忧愁嘛。”
“所以还是我的错了？”周壹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刚刚也说是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并没有决定就不卖了吧。你看，为了买这个玉洗，我往古董店跑了三次，现在终于遇上了心仪之物，也算是和时刻古董店和玉洗有缘，老板何不忍痛割爱，就当做和我交个朋友。你尽管开价，价格稍微有些浮动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眼前的她面容清透白皙，是那种如同宋词般清冷的长相，眼神又极其的坚定，带着一种莫名的破碎感和截然相反的不动声色的力量。
王晓珺米色的牛角扣大衣里叠穿了撞色的马甲和衬衫，繁复却不杂乱，反而平添了一种学生气。看长相应当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那种，却意外地巧舌如簧。
周壹垂了垂眼，随后伸出了手虚空比划了一个数字。
“五千？”王晓珺歪着头，似乎觉得可以接受。
网购普通的笔洗，几十块的也有，几百块的也有，可这毕竟是玉制，样式精巧，又是明朝的古董，卖贵一点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周壹微微摇了摇头。
“五——万？”王晓珺迟疑地开口。
总不能是五十万吧？刚刚夸下海口“尽管开价”的王晓珺心里有些忐忑。
“对，按你说的，交个朋友。”
周壹这么个对一出，王晓珺一颗悬着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脸侧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了下来。
虽然贵，但至少能在她的接受范围里，要是老板说不是五万，不是五十万而是五百万，她要真的买下来恐怕连霜雪书店职员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因为听她说是打算送人，周壹下楼给她找了精致的礼盒包装。于是王晓珺扫完了付款码，等着周壹给自己包装。
这会儿王晓珺终于有空端详这位神出鬼没的古董店老板了，周壹不说话的时候凛如冷月，王晓珺觉得把他丢进娱乐圈也是佼佼者的存在，何况他身上有种非常独特的气质，王晓珺描述不出来，如果用味道形容应该是山间的雪松味或者一场秋雨之后茶叶的清香，清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
只是这初春的天气，就穿了单薄一件，也不知道冷不冷。
也许他要风度不要温度，但王晓珺一向是个叠穿大师，尤其是在温度不高的时候，好像励志把自己裹成一个雪球。
“貌美”的老板把包装好的礼物盒给她，可惜盯着老板看也不能抚慰她痛失五万块的心，王晓珺提着礼物盒幽幽离开了。
走之前，王晓珺摸了摸在角落里面壁思过的萨摩耶，并客气地对“朋友”念叨着以后一定经常光顾云云，心里却想着，她大概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进古董店了。
……
王晓珺约在周六下午去拜访钟涛老先生。
钟老先生的宅子不在市中心，王晓珺第一次来，废了好大工夫才找到。
管家早知她要来，忙把她迎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