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换上了宫婢的衣服,跟着何寿进到龙兴宫的寝宫。
龙兴宫的一切陈设还是那么熟悉,可是父皇已经不在了,江月也不再是以公主的身份踏入这里了。
傅靳年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卷书在桌前翻阅。
“参见陛下。”
江月进门后跪下,垂着头对傅靳年行礼。
傅靳年回头看跪在地上的江月,明明褪去了华服,明明穿着最低等宫婢的衣服,可她身上的气质不减丝毫,依旧透着骄傲和清冷。
傅靳年随手放下书,踱步到江月身前,将她上下打量。
江月突然抬头,眼神凌厉,藏在袖子里的手带着一根锋利的簪子瞬间抵到自己脖颈间。
“带我见阿盟,否则我现在就死在龙兴宫,你接受先皇禅位第二日就让先皇的公主死在龙兴宫,天下百姓不会服你!”
江月从地上站起来,用力将簪子的尖端抵向自己,娇嫩的皮肤已经被划破,开始渗出血迹,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傅靳年冷冷地看着江月,“到不愧是宁国公主。”
“何寿,带上人手,去紫光殿!”
两个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宫人应声进来,一人夺了江月手里的簪子,两人一左一右在江月身边盯着。
方才划破的地方,一道血已经向下流到了江月的衣领处,濡湿了衣服。
何寿在前面恭敬道:“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姑娘请跟我来。”
傅靳年盯了江月一眼,迈步走到前面,江月也在两个宫人的看押下跟上。
江月对紫光殿有些印象,似乎是一处极偏远的快要废弃了的宫殿。
但此刻殿前禁军环绕,守卫森严。傅靳年穿着便服,何寿上前给禁军头目不知看了什么信物,门口的守卫才放出一条路给他们一行人进去。
还没到殿里,江月便已经听到铁链碰撞的清脆响声。
阿盟,阿盟,你在这里吗阿盟?江月满心焦灼,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一个拐弯进入正殿,眼前的景象差点让江月昏厥过去。
眼前的人披头散发,浑身脏污,双手双脚都分别被一端钉入墙中的铁链锁住,每动一下都会发出碰撞的响声。
“阿盟!”江月声音凄厉,一个箭步扑上前去。
她拨开眼前人脸前的散发,终于露出他心心念念的阿盟的面容。
阿盟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睛里露出浓浓的不解,接着是带着恐惧地后退。
江月抚上阿盟的脸,几乎泣不成声:“阿盟,我是阿姐,阿姐来了。”
但眼前的人似乎完全不认识她,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眼神闪躲,一个劲往角落里瑟缩。
“我的人找到他时就是这样,据说是头摔到了石头上。”傅靳年冷冷看着眼前的两人,在江月身后适时道。
江月不死心,又对着眼前的人叫:“阿盟,我是阿姐,你忘了吗?你以前最喜欢在睡前听阿姐讲故事了,每晚都要缠着我讲故事,阿盟……”
阿盟的动作停住。江月以为他听懂了,可是下一秒,阿盟就把她的手用力拍开,人往后缩的更紧。
江月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擦泪时余光一瞥,看到了一旁地上放着的碗筷。
一碗残羹剩饭。
江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转向傅靳年质问:“他是先皇的独子,你受位于先皇,就是这么对阿盟的吗?”
傅靳年没有感情地说:“他如今神志痴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他就是先皇独子?”
江月看着傅靳年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眸子,如果唯一能看到的一丝情感,那就是恨。
她知道傅靳年恨什么,可是父皇母后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她和阿盟。
江月两步走到傅靳年正前方,直挺挺地跪下,“求陛下,给阿盟干净的饭食和衣物,找医师给他医治。”
傅靳年早就等着江月这一步反应,此刻居高临下地问她:“朕凭什么答应你?”
江月紧紧咬住嘴唇,直到一股血腥味在她嘴里弥散开。
“奴婢,以后愿意服侍陛下,听凭陛下差遣,求陛下,让人照顾阿盟,给他请医师。”
短短两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江月全身的力气。
身后的铁链又叮咚作响,江月却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
“好,朕允了。”
江月重重向地上磕了一个头,为了弟弟,为了阿盟,她不能一死了之。
她要活着,哪怕是在傅靳年手下屈辱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