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手里端着托盘,居高临下地站在谢枝月面前,眼神里满是蔑视地朝着她道:“皇后娘娘,您自己选一样吧。”
谢枝月抬起头来,眼神里是一片死寂和嘲讽。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简直可笑至极。
当初是他满脸温柔地央求她做皇后,她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眸,心一软,答应了。
后来他要丞相府的权势,她便让父亲双手奉上,他要将军府的兵权,她便让兄长暗地里替他除了心头之患。
他要她温顺、听话,她便真的乖乖地待在凤栖宫,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
再后来啊,他飞快地抄了丞相府,流放了她的父亲和兄长,结果母亲在家中自缢,父亲和兄长也在流放途中“意外”遭人暗算身亡。
原来他娶他,不过是利用她,那些甜言蜜语,柔情蜜意,都是刀尖上抹着的蜂蜜,看着甜美,实则凶险。
现如今,终于要轮到她了吗?
谢枝月伸出手来,拿起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她十五岁及笄,嫁入皇宫,到她去世时,也不过才二十岁。
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啊……
再次睁眼,谢枝月看着眼前的床幔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这是……重生了?
上一世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然而她一直隐隐作痛的胸口却仿佛在提醒她,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捏着盖在身上的薄被,稍稍动了一下,一旁便有丫鬟迎了上来道:“小姐,您醒了?”
谢枝月撑着胳膊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只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
她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了一圈,这里是她的闺房,周围的陈设都还按着她出嫁前的喜好摆放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谢枝月掀了薄被,下了床榻,朝着上前来伺候自己的丫鬟青竹问道。
“小姐,已经快要午时了,您昨儿贪杯,一下喝了老爷三坛子珍藏的好酒,老爷气得胡子都歪了。”
青竹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是怎么憋都憋不住,“要不是少爷拦着,估计您能一下子把老爷珍藏得七坛子好酒全喝了。”
谢枝月敛去眼底的眸光,她这是回到了接到圣旨后的第二天。
说起来应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吧?
那天她刚刚起床,还在梳洗的时候,就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旨意。
当时青竹正在给她梳着发髻,玉兰便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脸激动地朝着她喊道:“小姐,宫中来人了!皇上下了圣旨,说要立您为皇后,您快去前厅接旨啊。”
圣旨来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连发饰都来不及戴好,便满心欢喜地去前厅。
“谢枝月听旨,自新帝继位以来,已有三月有余,现如今,中宫后位空悬,朕念你平素温良恭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特决意立你为后,命卿持节行礼,钦此。”
皇帝身边的刘公公念完旨意之后,便笑眯眯地将圣旨递给了谢枝月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转身又朝着姜丞相道:“恭喜丞相大人,贺喜丞相大人。”
姜丞相朝着刘公公拱了拱手道:“劳烦刘公公跑这一趟了。”
他转头朝着自己身边的侍从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人上前,塞给了刘公公一袋银子。
可惜啊,没有重生回接圣旨之前。
她终究还是得进宫。
谢枝月转头朝着镜子里看了过去。
镜子里的那张脸,白皙粉嫩,吹弹可破,俨然还是少女娇俏的模样。
可她明明记得,她在冷宫中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皮肤也再没有从前的光泽。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玉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朝着谢枝月福了福身子,声音婉转道。
“好,这就去。”谢枝月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书房里,姜丞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颇有些忧心忡忡道:“桐儿,若是你不想入宫的话,为父可以……”
谢枝月抬起眼来,朝着自己的父亲看了过去。
是了,当初进宫之前,她父亲也是这样,满心忧愁地和她在书房里谈话。
他说若是她不愿意进宫话,他可以想办法让皇帝撤回旨意。
可是那个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周景洛,一心只想着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会落得那般光景。
“父亲。”谢枝月冲着他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毕竟是皇上亲自下得旨意,您又让皇上撤回,到时候让那些朝臣们如何想你?自皇上八岁登基以来,您身为丞相,勤勤恳恳帮他代理朝政了八年,世人明面上称呼您为丞相大人,暗地里却都管你叫摄政王,若是您让皇上撤回旨意,那岂不是坐实了摄政王这一称呼。”
“为父的名声不重要,重要的是……”姜丞相的声音顿了顿,眼角微微泛红:“重要的是你的幸福啊。”
谢枝月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酸,这世界上愿意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果然就只有自己的亲人。
“没事的,父亲,好歹也是进宫做皇后。”谢枝月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道:“以后,由女儿来保护您!”
上一世的悲剧,她绝对不会再次重演!
既然已经知道了周景洛并非真心对待自己,那她又何必处处为他着想。
与其把心思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不如牢牢地把握好皇后的权势,为自己的父兄撑起一片庇护的天空,断不能再让他们像前世那样悲惨。
“只是,父亲,女儿可不可以向你要一个人?”谢枝月说完那番话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朝着姜丞相开口问道。
“你想要谁?”姜丞相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魏启。”谢枝月说完三个字之后,抬头看了看屋顶。
她知道,父亲有几个暗卫,平日里不是在屋顶上呆着,就是在树枝上蹲着。
魏启是负责保护她爹的几个暗卫之一,小时候她总是趁着他休息的时候,拽着他偷偷溜出丞相府,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他爹那几个暗卫里面,长得最好看,武功最好的。
“你要魏启?”姜丞相愣了一下,随即便又点了点头道:“也好,有魏启在皇宫里护着你,为父也能放心一些。只是魏启身为暗卫,只能在暗处保护你,明面上,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姜丞相说完这番话之后,便沉着嗓子喊了一声:“魏启。”
“属下在。”
一道黑影闪过,上一秒还在屋顶上保护姜丞相安全的魏启便瞬间出现在了书房内。
男子着一身黑色劲装,眉眼微垂,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书房地面上,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来。
“从今日起,你便跟着小姐,以后随时听从小姐的差遣,记住,进宫以后,一定要不顾一切,保护好小姐的周全。”姜丞相看着跪在地面上的魏启,一字一句地朝着他叮嘱道。
“是。”魏启沉声应下了。
姜丞相又和谢枝月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她回房早点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