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形影不离,一朝败给了“善良”孤女的“殿下,民女身份低微……”。
芝兰玉树、三元及第的兄长成了满身伤痕,恐惧和人接触的沉默之人。
为国鞠躬尽瘁的爹爹双目几乎失明、白发苍苍,闲闷在家。
我被“善良”的孤女在“我的恐吓”之下惊惧间毁了容颜。
为求生路,我主动和亲上国,拒绝了圣上允诺的百里红妆,只求带着爹爹和兄长……我是太傅府的大小姐,出生那日没了母亲。
父亲忙于公务,我跟着大我六岁的兄长长大。
兄长是太子伴读,因着兄长疼爱,殿下怜惜,我自幼跟着兄长在东宫长大。
严、甚至对作为他伴读的兄长都总是严肃高冷的太子殿下在我面前就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我第一次入东宫时尚在襁褓,太子殿下一见粉雕玉琢的我,就像见了一个新奇的玩具,霸道的拿到了自己手里。
这一拿,就拿了好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太子殿下会在一起。
“小姐,大公子被罚了!”我的侍女福田着急忙慌的闯入了我的房间急促的说道。
“谁罚的
我兄长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心中一悸。
在这宫规森严的东宫中行走,受罚很正常,兄长他职务的本本职工作更是让他挨骂受罚是家常便饭。
不过随着太子的成熟、兄长的成长,近两年其实他很少受到责骂打罚了。
但是能让见惯宫中责罚的福田如此大惊失色,恐怕兄长是真的遇上麻烦了。
“是……”福田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变得语焉不详。
“是太子殿下。”
福田声音微弱。
太子殿下一个月前在郊外树林遇刺时,有一服丧女子舍身相救。
虽说太子殿下武功高强,当时的情况其实刺客并不占上风。
但是对于这位孤苦无依、侠义心肠的姑娘,太子仍旧产生了深厚的感激之情。
“公子,他们还会再来吗
”女子柔弱可怜的望向不远处她家的竹屋。
就这么一句话,太子命人将女子安置在了太子府。
福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和那女子有关。
“大公子还在刑房。”
福田没敢说的是,太子有令,罚大公子入刑房两日,生死不论。
“刑房
”我心脏骤然紧缩,立即向刑房跑去。
那里如同炼狱,是敌人才去的地方,太子的人受罚只是在外院罢了。
“让开。”
我愤怒的看着挡住刑房门口的两个身型壮硕的侍卫。
“小姐,殿下有令,还请您体谅。”
两个侍卫死死的挡住门,表情冷然。
“妹妹,离开,我没事。”
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里面没一会儿竟然传来了兄长的声音。
还是一样的温和,一样的沉稳,如果我不是那么熟悉兄长的话,可能真的会听不出他语气中的颤抖。
“我去找殿下。”
我再也说服不了自己冷静。
“殿下~”我直接来到了太子的书房,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在这里的。
“啊~”我还没进去,书房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声。
我推门而入。
我会是太子妃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认知,太子书房对我也从不设防。
“殿下,柔儿没事,只是殿下书房这么庄严的地方,这位姐姐怎么大声喧哗还不敲门进来呢
”一身素衣,脸色苍白,面容秀丽的女子举着烫红的手泪眼婆娑。
我自小被太子殿下宠着长大,听到这女子的话虽感觉不适,但是并未在意。
这么多年,我的言行举止都是殿下亲自教的。
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书桌,书籍,皆在他的书房。
我急切的看向太子殿下,想要问我兄长的事情,却在看清他的神色时陡然一惊——只见他好看的眉眼轻蹙,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虞……“瑾书,你已经大了,要注意分寸。”
冰冷的话语自殿下口中说出。
瑾书,是我的名字。
因为太子殿下叫顾瑾宸,兄长叫傅瑾言,原本太傅府的姑娘这一辈该从“锦”字的。
只是我习字之后看着他们的名字不依,太子他便找我父亲给我改了名字。
很少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
他以前都是唤我“小书儿”的。
我突然间身心变得冰冷,也记起了大家闺秀的言行举止,优雅得体。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兄长他所犯何错
可否轻饶一次
”我其实还没有认清现实吧。
“殿下,民女没事,傅公子身份贵重,是民女没有避开他,傅公子不该因为民女受罚的,民女身份低微,实在不配。”
“傅大公子不喜民女比傅姐姐粗俗,傅姐姐担忧兄长闯进殿下的书房,足见兄妹情深,还望殿***谅。”
句句求情,句句带刀。
殿下还没开口,女子已经泪如雨下,似有万般不舍。
“瑾言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孤保他性命。
你回去吧,无令不要随便进太子府了。”
太子冷冷的说道。
看着他熟悉的眉眼,我实在不知,为何他突然如此无情。
不是我对兄长盲目自信,而是兄长他自小习文习武,熟知律法规则,一言一行,几乎是和着礼法画出来的,怎就能因这言行轻浮的女子受殿下如此酷刑
“求殿下开恩,兄长他受不了的~”我自诩身份贵重,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除了乞求,别无他法。
可任凭我跪地磕头,平日里连我敲门都担心门会磕疼我手的人,此刻只是冷漠的看着,看我磕到头破血流……“放肆,玉柔说的没错,孤对你们兄妹俩确实太放纵了。”
顾瑾宸拍桌大怒。
玉柔是白衣女子的名字。
顾瑾宸想起了孙玉柔和他说的那些话:管家爷爷叮嘱我说傅公子和傅小姐身份贵重,在太子府凌驾于众人之上,让民女务必小心应对。
“殿下,臣女……”我还想说些什么。
“不必再说。
既然你执意要他出刑房,孤成全你。”
顾瑾宸打断我的话。
“来人,传孤的命令:傅瑾言违反律法,奸污民女,杖责五十,生死不论。”
“是,殿下。”
“管家送傅瑾言和傅瑾书回太傅府,无令不得入太子府。”
“殿下,不~”我吓得几乎哭出声来,杖责五十,侍卫狠一点便可要人性命。
可还不等我说什么,就被人捂嘴拉了出去。
恍惚间,我看到那女子嘴角上扬……我被押着带到了太子门口。
“傅小姐,听说您兄长长得不错,就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留疤呢
对了,我要去看看昔日的贵公子受杖责是什么样的。”
孙玉柔在我出来没一会儿便也跟着出来,在我耳边小声道。
“是不是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呢
可惜啊,殿下没让去衣,啧,要不然就可以一饱眼福了……”“无耻!你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怒瞪着孙玉柔。
“啊,傅小姐,您怎么能骂殿下狠毒呢
实在是傅大公子触犯了国法,殿下他只是秉公无私啊~”孙玉柔面露惊慌的喊着跑进了太子府。
而我被挡在了门外。
“劳驾帮忙,去太傅府让人安排软轿过来。”
求救无门,我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将头上的金钗摘下来递给一个***书信的小摊贩,让他将信送去太傅府。
这个时间,爹爹肯定还在上值,我连一句“请爹爹速来”都不能说。
爹爹作为太傅,本与太子有师徒之谊,在他为太子授课时,我和兄长沾太子的光,也算与爹爹能见几面。
但那时候他首先是太傅。
我和兄长大部分时间都是称呼爹爹为太傅大人的。
我和爹爹在东宫接触不多,而兄长早些年与爹爹接触许多。
不过与其说是与爹爹接触,不如说是与爹爹手中的戒尺接触。
太子伴读,本就是要替太子受罚的,再加上兄长也有自己作为伴读的课业,所以与爹爹的接触其实他并不欢喜,那不只是责罚,还是一种失望……多可笑啊,我们一家三口,看起来和太子殿下如此的密不可分,令人羡慕。
可太子殿下一朝翻脸,我们刹那间变得狼狈不堪。
就连我的贴身丫鬟都是太子殿下的,福田她们没有跟着我出来。
没过多久,管家带侍卫抬着一个人出来了——一袭血衣,破烂不堪。
***出来的那些肌肤上,鞭伤、棍伤、烫伤、刀伤、烙印……数不胜数。
“兄长~”我认识他头上的玉冠,是我在街边买的。
顾瑾宸,你真的好狠。
兄长从来都是衣着整洁,干净利索的样子,他为你鞍前马后十六年,你怎忍心如此待他!我摘下耳环,四下张望,终于看到了目标,立即与她换来一匹绸缎,将之轻轻盖在了兄长身上。
兄长已经失去意识,要不是看他表情隐隐约约流露出着痛苦,我都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哪怕此时我感觉天塌地陷,还是要打起精神。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柔弱的我也能坚强。
太子府的管家奉命送我们回去,他准备了马车。
马车精致豪华,真好啊。
可是马车颠簸,我那满身是伤的兄长该怎么办呢
“小姐。”
是太傅府的小厮。
“快,带兄长回去,请大夫,还有去请我爹回府。”
我急急的吩咐几人。
兄长被放上了软轿,有小厮跑去请大夫。
府上是有府医的,可是兄长的情况看起来太不好了,我怕。
平日里我们也可以请太医,可是现在我不敢了。
先到的是府医,他粗略看了一下,满眼为难的说:“伤势过重,我恐怕***为力。”
“您先处理。”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颜色那样鲜艳,那样热烈,而我越来越冷。
“小姐……”是下人带着从外面请来的大夫来了。
“一定要救他。”
我打断下人的话,示意大夫快去帮兄长医治。
素日里冷清的院子,今日人来人往,可是越来越冷了。
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我知道它们是这里的常客。
但我今日还是想相信——它们是来报喜的。
“书儿~”是爹爹,泪水模糊了视线。
“书儿不怕,爹爹在。”
我一直在守着兄长,怕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被爹爹扶到了外间坐下。
“爹爹去看着,没事的。”
爹爹急切的声音尽力温和。
我们的爹爹是最好的爹爹,忠君爱国,为民请命,他很忙碌,但是我和兄长的成长他也从未缺席。
太子殿下一朝反目,孙玉柔的口蜜腹剑,青梅竹马,十多年的相知相许,我该难过的,可我真的顾不上。
我只愿兄长平安。
“没事了,书儿要去看看你兄长吗
”我麻木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耳边传来爹爹的温和话语。
我倏然惊醒,没来得及看爹爹湿润的眼睛。
“兄长~”往日里神采飞扬、温润如玉的兄长静静的躺在床上,因着浑身都是伤,大夫让人尽量侧卧着。
兄长的身上缠满了白色的布,隐约还有着红色的痕迹。
“没事了
”我看向大夫,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
“没事,伤者虽然伤重,但是皮肉伤为多,我已然给他止了血,可以确保他性命无忧。”
大夫肯定的说道。
“只是……留疤是免不了的。”
大夫摇头。
留疤吗
“我知道了。”
我点头示意……世界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我还没完全清醒,就看到了一头白发的背影。
是谁
我不认识满头白发的人。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怎么会这样
我难以置信“爹爹~”“书儿,你终于醒了~”素日端严庄重的爹爹容颜苍老,语带哽咽。
“爹爹,您的头发~”我原以为麻木的心再次剧痛,爹爹为国为民,风光霁月,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倏尔,我想到了……不,不会的,大夫说了兄长会平安的,那位大夫的有名的神医,从未食言。
似乎我的反应太过明显,爹爹他很快反应过来“没事,你兄长他没事,两日前日已经醒了,只是无法行动。”
我终于再次听到了我的心跳。
“我睡了多久了
”想到爹爹说的“两日前”,我心生困惑。
“五天,书儿你昏睡了五天了。”
爹爹的言语中隐隐夹杂着恐惧。
任谁在面对儿子伤重、女儿病重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镇定自若的,哪怕是一路披荆斩棘的太傅也不行。
“我们都还在,书儿,你要记得爹爹和兄长一直在。”
爹爹看着我语气沉重。
其实我大概知道,应该是大夫说了些什么,其实我一直能感觉到心口传来的刺痛。
我生性喜静,所以平日里多与琴棋书画为伍,身体是典型的柔柔弱弱。
只是自小锦衣玉食,心情开朗,所以很少有病痛出现。
如今真的遇到事了,身体的弊端瞬间便出现了。
兄长伤重卧床,我也身体不适,爹爹担忧我们,以至于双目不适,精神不济。
太子殿下当朝告状,状告父亲因私废公,教导不力。
圣上念在父亲的往日辛勤,并未多加惩处,但也下旨斥责,令爹爹在家反省,闭门思过。
太傅府大门紧闭的最初,还有不少人暗暗观看。
在多日无人出现,圣上和太子也未曾再提及之后,门外逐渐萧条。
我和爹爹、兄长倒是似乎忽然感受到了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们静静的享受着这独属于家人之间的温馨……直到初秋的一天,太傅府大门被人破开,锦衣卫鱼贯而入,肃杀之气,遍布周围。
“请太傅大人和傅大公子,傅大小姐跪下听令。”
领头的锦衣卫大声斥道。
锦衣卫之受命于两人————天子与未来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