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他必须冷静。首先，他得弄清楚自己是谁。他颤抖着打开那个陌生的洗漱包，里面除了常规的洗漱用品，还有一个粉色的钱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般，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身份证。
证件照上的女孩，和他此刻镜中的容颜一模一样，只是笑容明媚。姓名栏清晰地印着：林薇。年龄：20岁。院系：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
林薇……林默咀嚼着这个名字，一种荒诞的讽刺感油然而生。连姓都一样？这是某种恶意的玩笑吗？
他放下身份证，目光落在旁边挂着的几件衣物上。都是***，裙子、衬衫、牛仔裤……没有一件是他能穿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明显过于宽大的、印着卡通猫的粉色睡衣——这显然是“林薇”的睡衣。
一股巨大的无助感攫住了他。他总不能穿着这身睡衣出门，或者……**衣服？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薇？”苏晓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关切，“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强迫自己镇定，用尽可能平稳的女声回答：“没……没事。我……我马上就好。”
“哦，那就好。”苏晓筱的声音听起来松了口气，“对了，你是不是没带换洗衣服啊？我看你行李好像不多。要不……你先穿我的？我拿几件干净的给你放门口？”
穿……苏晓筱的衣服？
这个提议像一道惊雷在林默脑中炸开。穿苏晓筱的衣服？贴身的？沾着她气息的？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他对自己身体异变的恐惧。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上脸颊，耳朵尖烫得吓人。
“不……不用麻烦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干涩。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苏晓筱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爽朗和不容拒绝，“都是女孩子，怕什么！我挑几件宽松点的放门口了，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别磨蹭啦，早餐要凉了！”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然后是脚步声远去。
林默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穿，还是**？**，他难道要一直躲在卫生间里？或者裹着浴巾出去？那更像个变态了。
最终，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羞耻和混乱。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刑场般，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门外的地板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物：一件柔软的米白色棉质长袖T恤，一条浅蓝色的修身牛仔裤，还有……一件叠放在最上面的，带着蕾丝花边的、浅肤色的……内衣。
林默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件小小的、布料柔软的内衣上，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脸颊的温度飙升，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他做贼似的飞快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苏晓筱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书桌前，正背对着这边，似乎在翻看手机。
他几乎是闪电般伸出手，一把将地上所有的衣物捞进怀里，然后“砰”地再次关上门，后背重重抵在门板上，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怀里柔软的衣物散发着淡淡的、熟悉的馨香——那是苏晓筱身上特有的，混合了阳光和某种清新皂角的味道，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这味道他曾无数次在篮球场边、在自习室里、在拥挤的食堂中贪婪地嗅闻过，是独属于他隐秘心事的味道。
此刻，这味道却无比真实地包裹着他，透过薄薄的衣物布料，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缠绕上他的神经。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件小小的、带着蕾丝的内衣，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棉质面料，一种触电般的酥麻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到全身。羞耻、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悸动，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将他紧紧缠绕。
他真的要穿上这个吗？
穿上属于苏晓筱的……贴身衣物？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几乎让他窒息。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抱着那堆衣物，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茫然无措。镜子里映出他（她）通红的脸颊和盈满水汽的眼睛，那副羞窘欲死的模样，陌生得让他心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传来苏晓筱收拾东西的细微声响。林默知道，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件小小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内衣。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柔软的、带着体温记忆的布料。他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几乎要将它扔出去。他强迫自己忽略指尖传来的奇异触感和那股萦绕不散的茉莉香气，凭着记忆中在宿舍里不小心瞥见的、苏晓筱晾晒衣物的模糊印象，笨拙地、艰难地试图将那几片柔软的布料贴合在自己陌生的身体上。
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羞耻和别扭。扣上背后那排小小的搭扣时，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当那柔软的束缚感终于贴合在胸前时，一股强烈的、被异物包裹的怪异感瞬间席卷了他，让他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敢低头看，更不敢去感受那陌生的触感。他飞快地抓起那件米白色的T恤套上，柔软的棉质面料***皮肤，带着苏晓筱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然后是那条牛仔裤，他费了些力气才拉上拉链，裤腰有些紧，勾勒出他（她）现在这具身体纤细的腰线和臀部的弧度。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满头大汗，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扶着洗手台站起来，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女，穿着明显大了一号、显得有些松垮的T恤和牛仔裤，长发凌乱，脸颊绯红，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脆弱感。宽大的衣物掩去了部分身体的曲线，却更添了几分青涩和……惹人怜爱的气息。
尤其是那件T恤领口略大，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锁骨和下方若隐若现的、属于苏晓筱内衣的浅肤色蕾丝花边。
林默只看了一眼，就触电般地移开了视线，脸颊再次烧了起来。他胡乱地用手扒拉了几下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拧开了卫生间的门。
苏晓筱正坐在书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他（她）身上那套明显不合身的、属于她自己的衣服，在那略显松垮的领口处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极其复杂的光芒。那光芒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被她惯常的明媚笑容取代。
“嗯，还挺合身的嘛！”苏晓筱放下豆浆杯，站起身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帮林默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口。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默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林默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却被苏晓筱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动。”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笑意，目光却专注地落在林默的领口处，像是在确认什么。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林默的耳廓，带着温热的气息和那股熟悉的茉莉香。
林默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晓筱指尖的温度，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那股混合着阳光、皂角和茉莉的香气，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而浓烈，霸道地侵占着他的感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陌生的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悸动。
“好了。”苏晓筱似乎终于满意了，收回手，退开一步，脸上依旧是那副爽朗的笑容，“快过来吃早餐吧，包子都快凉了。”
林默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到书桌旁，在苏晓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低着头，不敢看她。他拿起一个包子，食不知味地啃着，味蕾像是失灵了，只能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脸颊滚烫的温度。
苏晓筱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兴致勃勃地跟他（她）聊天，介绍着学校的情况，哪个食堂的菜好吃，哪个老师的课比较水。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林间跳跃的溪流。
林默只是含糊地应着，偶尔点点头，视线始终低垂，盯着自己手中的包子，或者桌面上的一道细微划痕。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苏晓筱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他害怕自己眼神里无法掩饰的慌乱和那份深藏心底、此刻却因身份的剧变而变得无比禁忌的感情会泄露出来。
“对了，林薇，”苏晓筱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好奇，“你认识我们宿舍原来那个家伙吗？就睡你那张床的，叫林默，一个挺有意思的傻大个儿。”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握着包子的手瞬间收紧，指尖掐进了松软的面皮里。他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不……不认识。我刚转学过来。”
“哦，这样啊。”苏晓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她托着腮，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林默低垂的侧脸上，“那家伙昨天还在呢，今天一早就不见了人影，电话也打不通，信息也不回，跟人间蒸发似的。”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真让人操心。”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酸涩又疼痛。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他可能有事”，或者“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嗯”。
他多想告诉她，他就在这里。就在她面前。他没有消失，他只是……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他说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