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沅昭的眼里满是惊愕:“你父亲?你找到你父亲了?”
他是个孤儿啊!
那个雨夜,妈妈救回了奄奄一息的他,她们照顾了他两个多月。
为了给他一个留下的身份。
他成了她的小保镖。
他们相伴十七年从未分开过。
就连她被赶出姜家时,他也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她离开的。
可偏偏他在她人生最灰暗,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说......
他就是看她是个假千金,觉得跟着她没前途才离开的。
可只有她知道,他不是。
她动用了所有关系找他,但始终一无所获。
一度她以为他已经死了。
否则在她那么多难熬的日子,为什么他都没出现?
渐渐地......
她默认了他的离开,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尽管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对谁交付信任。
可他又回来了。
还说找到了他的家人?
那她呢?
他把她放在了什么位置?
凌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刺痛和怀疑。
这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感到锥心刻骨。
他眼里是翻江倒海的歉意和心疼:“......对不起,**,他直接派人......强行把我掳走的,我当时......拼了命想逃回来找您!但是......”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厉害,“他快死了,几十个继子继女争权夺利,斗得血流成河,整个家族都在崩溃的边缘,他在病床前抓住我的手......苦苦哀求......我没办法只能留下......收拾那个烂摊子......但我安顿好那边就马上回来了......”
他隐去了父亲用姜沅昭性命相威胁的残酷真相。
不愿让那些龌龊和阴暗沾染她半分。
千言万语,他最终只化作一句:“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姜沅昭沉默了。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
许是刚经历了离婚的屈辱和战斗。
许是想起五年间独自吞咽的心酸苦楚。
许是只因为见到了他。
那些委屈、疲惫、心酸、还有不被理解的苦闷,如同蓄满水的堤坝,在这一刻终于不堪重负。
她只感觉鼻子一酸,一股热浪猝不及防的冲进眼眶。
她死死咬住下唇,低下头,想把那汹涌的泪意和哽咽压下去。
不能哭......
她不能这么没出息。
人家父亲要死了,家族倾覆,那是他的责任啊!
她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就像她。
她被人算计深陷在顾家这个泥潭,生下暖暖,忍受屈辱,如今又挣扎着逃离......
这也都是她的选择,怪不得任何人啊!
可是......
她的情绪还是收不住了,理智在情感面前溃不成军。
那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和心酸,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落下来。
她无声地哭泣着,肩膀微微耸动,整个人蜷缩在座椅的阴影里,看起来是那样脆弱和无助......
或许是母女连心。
暖暖感觉到了***悲伤。
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心疼,小小的身体依偎过去,想给妈妈一点安慰。
但她懂事的并没有声张,温软的小手笨拙的帮她擦着眼泪。
凌峰透过后视镜,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像是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烹炸着。
对顾家的滔天怒火、对自己缺席的后悔和自责、对姜沅昭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还有想要焚毁一切理智的剧痛,都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多想告诉她,这五年他是如何在思念和煎熬中度过的,他有多痛恨自己的迟到和不告而别。
多想停下车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别怕,我回来了!从今往后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再也不会让你和暖暖掉一滴眼泪!’
可是......
他不能,也不敢!
此刻在她眼中,他大概还只是个失职的保镖。
五年的分别,她需要填补和接纳。
更何况,她濒临崩溃的脆弱,暖暖纯净的目光......
都像无形的镣铐,将他死死禁锢在驾驶座上。
他只能咬紧后槽牙,将翻腾的情感狠狠压回心底,就这样近乎自虐地凝视着后座那对让他心碎的母女。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姜沅昭极力压制却仍泄露出的、细碎而绝望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