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她终于嘶哑地朝外喊，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扭曲变形。
守在院外的她的心腹张嬷嬷和两个粗壮婆子立刻推门冲了进来。一看到屋内的情形，张嬷嬷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夫人！这……大**这是……”
“闭嘴！”赵氏再次厉喝，眼神像淬毒的冰棱扫过去，“大**突发急症，不幸……殁了。”
“突发急症”四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带着血沫子般的腥气。
张嬷嬷是知情人，瞬间明白了，骇得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林薇薇的尸体一眼，只连声应道：“是、是……老奴明白，明白……”
另外两个婆子也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
“还愣着干什么！”赵氏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把这里……收拾干净！大**的东西，一件不许留！全都……处理掉！”
她说到“处理掉”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那里面的阴毒几乎要溢出来。
“是！”张嬷嬷赶紧指挥两个婆子动手。她们手脚麻利却又带着惊恐，快速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污渍，拿出备用的布巾擦拭。
赵氏慢慢地将林薇薇的尸体放平在地上，动作僵硬。
她站起身，华贵的裙摆沾上了血污和汤渍，显得狼狈不堪。她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维持着受惊小兔子的模样，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身体抖得更厉害，甚至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声音发颤：“母亲……我害怕……”
她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住，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太多东西，恨、怒、疑、痛，最终凝聚成一种极其可怕的、冰冷的审视。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这只是个意外！
“晚晚，”她开口，声音忽然放得极轻，却带着毛骨悚然的味道，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颊，我猛地一缩，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指尖也在微微发抖，“告诉母亲，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真的只是自己喝了汤？”
她的目光像针一样刺着我，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我用力点头，泪珠成串滚落，抽噎着，语无伦次：“是、是的……姐姐端汤给我，我说不想喝，没胃口……姐姐就说她炖了很久，不能浪费……然后就、就自己喝了……喝完之后就说难受……接着就……就吐血了……”我像是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画面，猛地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母亲，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因为我没喝，她才……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我的表演天衣无缝。一个被宠坏、有点任性、又骤然受到巨大惊吓的庶女形象，无可挑剔。我甚至把动机都归结到了小女孩的别扭脾气上。
赵氏死死盯着我，试图从我眼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和破绽。
但没有。
只有恐惧和悲伤，为我自己的惊吓和“可能”惹姐姐生气，真诚得可怕。
她沉默了。那股冰冷的审视几乎要将我冻僵。
就在我以为她快要按捺不住做点什么的时候，她眼底的疯狂却一点点压了下去，换上了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冷静。她慢慢收回了手。
“不关你的事。”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每个字都重逾千斤，“是你姐姐……没福气。”
她转过身，不再看我，对张嬷嬷冷声道：“收拾好了就抬出去。对外就说大**突发急病，暴毙。让管家立刻去准备丧仪，要快，要低调。”
“是，夫人。”
赵氏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林薇薇，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拂袖，大步离开了这个房间，再也没有回头。
她一走，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减轻。
我慢慢放下捂着嘴的手，脸上的惊惧和泪水一点点收敛。
张嬷嬷指挥着婆子，用白布将林薇薇的尸体裹起，抬了出去。她们动作很快，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晦气。
地上的污渍被擦洗干净，熏香点燃，试图掩盖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安静得可怕。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院子里，下人们已经慌乱地走动起来，挂上白幡，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疑和恐惧。
一场“急病”，轻易夺走了正值芳华的嫡长女的性命，这足以在府里掀起惊涛骇浪。
我轻轻呵出一口气，在冰冷的窗玻璃上晕开一小团白雾。
第一局，我赢了。
用她们亲手准备的毒药，送还给了她们自己。
但这只是开始。
赵氏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失去了最疼爱的女儿，这笔账，她绝对会算在我头上。哪怕她找不到证据，女人的直觉和恨意不需要证据。
而且，林薇薇死了，那份遗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