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新展的惊世画作全部出自我的梦境。可投资人傅先生坚持声称，
他就是我梦中白衣仗剑的男主角。“你每夜梦魇，是因为魂魄不全。”他轻触我锁骨淡印，
“三百年前，你为我挡下那一剑时留下的。”我笑他搭讪方式老套，
却在监控里看见自己深夜作画，还主动吻了他。次***倚门轻笑：“沈策师，
需要售后服务吗？”---1午后三点的光，透过“觅境”画廊巨大的落地窗，
被切割成慵懒的斜方格，空气里浮动着松节油、咖啡与实木地板混合的洁净气息。
布展接近尾声，几幅尚未揭幕的画作蒙着厚重的丝绒，像沉默的谜。沈清薇站在画廊中央，
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掌心，试图压下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又是一夜支离破碎的梦，
醒来时空虚得厉害，仿佛灵魂某处被生生剜走，唯余枕畔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松香，
抓不住，摸不着。“清薇姐，傅先生来了。”助理小跑过来，低声说。她抬眼。
一个男人逆着光走来，身形颀长，裁剪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利落，
气场却与这艺术空间的柔软格格不入，像一柄误入江南烟雨的玄铁重剑。
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缓缓流转，眉峰锐利，眼瞳是极深的墨色，
沉淀着某种远超年龄的沉寂。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待揭的画，最后落在她脸上，沉静，
却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穿透力。“沈策展人。”他开口，声音像浸了雪的冷玉，“久仰。
傅云深，‘星晷资本’。”沈清薇伸手与他交握，他的指尖微凉，一触即分，
她却无端觉得那一点凉意跗骨入髓，激得她轻轻一颤。“傅总您好，
感谢您对这次展览的支持。”客套话流畅而出，职业性的微笑完美无瑕。
傅云深略一颔算作回应，视线已转向最近的一幅蒙着画布的作品：“‘魂梦’系列的核心？
”“是，压轴之作。”沈清薇上前，示意助理一同解开画布下的绳结。深红丝绒滑落。
刹那间，四周抽气声细微地响起。画布上是一片泼墨般浓重的幽邃山林，
月色被扭曲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一个白衣书生倚树而立，身姿是散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融进夜色。但他怀中紧拥着一袭绯色，那抹红艳得惊心，像血，
又像涅槃的火，几乎灼人眼眶。笔墨癫狂，情绪磅礴欲裂，细节处却又工笔雕琢，
衣袂发丝纤毫毕现，矛盾得令人窒息。画面一角，题着两句瘦金小词：“……却误前生曾识，
一眼惊魂彻。”傅云深静立画前，良久未动。画廊喧嚣褪去，
他像是独自沉入了画中那个月色凄迷的世界。沈清薇正待开口介绍创作灵感，
却见他倏然转身，眸光深不见底，直直锁住她。“这幅画，”他问，
每个字都砸得她心头发沉，“你梦到了什么？”沈清薇一怔。
“傅总怎么知道……”她试图轻松带过，“艺术家总有些怪癖，梦和现实有时分不清。
”“梦到了什么？”他重复，不容回避。她在他迫人的注视下几乎失语，
那些碎片化的梦境翻涌上来——无止境的奔跑，心口撕裂的痛楚，一个模糊的白影，
还有萦绕不散的、绝望的松木冷香。“山林……月亮很冷……一个人在跑，
好像很痛……”她语无伦次，像被魇住。“还有呢？”他逼近一步，
周身那股冷冽的气息将她包裹。“……白色，一道很亮的白色……还有……”她猛地顿住，
惊觉自己失言，仓皇侧头，“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当不得真。
”傅云深的目光却落在她微敞的衬衫领口下，那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上。
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寸许长的粉色旧痕，像是指甲掐印，又像是极薄利刃掠过留下的浅疤。
他眼神骤然变了。某种沉睡了三百年的痛楚在他眼底轰然苏醒，碎裂的冰面下是汹涌的岩浆。
他忽然抬手，微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轻触上她那道锁骨下的淡印。沈清薇猛地一僵，
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肌肤相触处，窜起一阵战栗，却不是全然的厌恶。
“你每夜惊梦难安，是因为魂魄不全。”他的声音低哑下去，裹挟着穿越荒原的风雪，
撞入她耳膜，“三百年前，兰若寺外，你为我挡下那一剑时，留下的。”指尖的触感，冰凉，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错辨的熟稔。时间凝滞了一秒。随即，沈清薇触电般猛地后退一步，
脊背撞上冰冷的展墙，激起一阵细小的尘埃。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荒谬！离奇！她抬手指着他，指尖抑制不住地轻颤，
声音因极力维持镇定而显得尖利：“傅先生！请您自重！这种……这种搭讪的方式，
未免太老套，太不合时宜了！”什么三百年，什么魂魄，什么兰若寺挡剑？
他下一句是不是要掏出本祖传的秘籍卖给她？傅云深的手悬在半空，缓缓收回。
他脸上并无被斥责的尴尬或恼怒，那双深潭似的眼里，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浓稠得化不开，像是沉痛，又像是失而复得却不敢确认的小心翼翼。“你觉得是玩笑？
”他低声问，语调平直，却莫名让她心口一揪。“不然呢？”沈清薇强迫自己挺直背脊，
压下那阵古怪的心悸，职业面具重新戴上，
albeitwithcracks,“傅总，画您已经看过了，
如果对展览没有其他专业上的指示，我还有些布展细节要处理。”她下了逐客令，转身欲走，
背影僵硬。“你作画时，右手腕会不自觉内扣，笔触在收尾时习惯性下拉，
带出细丝般的飞白。”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地钻入她耳中，“像挣扎，
又像……不舍。”沈清薇的脚步钉在原地。
那是她最隐秘的、自己都未曾深思过的下意识习惯，甚至刻意训练都难以改变。
他怎么可能知道？只看过这一幅未完成的画？不，
她从未对外展示过创作过程……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她没敢回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廊里显得格外凌乱清脆。傅云深没有追。
他独自立于那幅惊心动魄的画前，抬起方才触碰过她的手指，目光落在指尖，久久未动。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她发间的暖香，与他记忆深处那缕魂牵梦萦的冷芳，
缓慢地、艰难地试图重叠。窗外，都市的喧嚣被过滤得模糊而遥远。……深夜的画廊，
死寂一片。仅有几盏为***供电的幽蓝色小灯在角落闪烁，
勾勒出雕塑和画框奇诡的轮廓。监控室内，屏幕冷光映着沈清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指尖发冰，几乎握不住鼠标。回放。放大。画面中，那个穿着她真丝睡袍的身影，
行走在深夜无人的画廊里。步伐飘忽，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径直走向那幅压轴的《魂梦》。是她在梦游。镜头拉近。她的侧脸是一种全然的空茫，
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焦距，仿佛透过眼前的画布，看向了某个遥不可及的虚空。然后，
她拿起不知何时备好的笔和颜料，就那样在未干的画布上，添上一笔又一笔。手腕内扣，
笔触癫狂，与白日里那个理性优雅的策展人判若两人。沈清薇的呼吸屏住了。
更让她血液冻结的画面紧随其后。画廊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阴影。傅云深。
他竟也未曾离去。他静默地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注视着那个梦游作画的她，
眼神是屏幕冷光也照不亮的深幽。画完了最后一笔，“她”猛地顿住，
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傅云深上前一步，似乎想扶。就在这时，
“她”忽然转过身。空茫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她”一步步走向他，贴近。
仰起脸，空无一物的眼睛里，缓缓淌下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然后，“她”踮起脚尖。
冰凉柔软的唇，印在了傅云深的唇角。是一个绝望的、沾染了泪液咸涩的吻。隔着屏幕，
沈清薇都仿佛能感觉到那个吻的温度——冰冷，又滚烫，带着焚尽一切的悲恸。
傅云深僵立着，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根根攥紧，青白凸起。
许久，“她”缓缓滑落，倒在他的臂弯里，像是终于燃尽的灰烬。
傅云深打横抱起彻底失去意识的她，走向休息室的方向，身影消失在监控范围边缘。……啪。
沈清薇猛地按灭了屏幕，整个人蜷缩进椅子，抱住双臂，
却止不住那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剧烈颤抖。锁骨下，那道淡印开始隐隐发烫。第二天，
天色阴沉，细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轻响。
沈清薇几乎是怀着赴死的心情推开画廊的门。昨夜监控的画面在她脑中反复灼烧，
让她一夜无眠，头痛欲裂。画廊里，一切如常，画作完好，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潮气和高档香氛的淡雅味道。仿佛那惊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又一个噩梦。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开幕前最后的checklist，手指划过平板电脑屏幕，
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门口风铃清脆一响。她猝然抬头。傅云深斜倚在门框上，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细雨打湿了他些许额发，
柔和了几分他过于锐利的轮廓。他看着她，目光在她眼下的青黑处停留一瞬，
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意味深长的弧度。“早，沈策展人。”他开口，
嗓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混在雨声里，莫名缱绻。沈清薇喉咙发紧，
捏着平板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他朝她走来，步调从容，直到在她面前一步远处站定。
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室外雨水的清新，无声地侵袭过来。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
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发烫的耳廓。“关于昨晚……”他刻意顿了顿，
欣赏着她瞬间绷紧的神经和骤然染上绯红的脸颊，才慢条斯理地接上，语调慵懒，
却字字清晰，“需要售后服务吗？”2傅云深的气息还缠在耳廓，
那句“售后服务”像滚烫的沙，漏进她混乱的神经。沈清薇猛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展墙，
才惊觉自己几乎被他圈在门廊的阴影里。雨水的气息混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松香，
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傅先生，”她声音发紧，指尖掐进掌心，用痛感维持清醒，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低笑一声，不退反进，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像在欣赏一幅值得细细品鉴的古画。“监控硬盘在我来时，已经‘意外’损坏了。
”他语调平常得像在谈论天气，“沈策展人可以放心，
不会有任何……不该存在的影像流出去。”这不是放心，这是威胁！他承认了，
他看到了全部，并且亲手销毁了证据，现在，他是唯一的“证据”。她心脏狂跳，
几乎要撞碎胸骨。那个吻的触感——冰凉、柔软、绝望——隔着监控屏幕都能灼伤人的记忆，
此刻无比清晰地复活在她唇上。还有那两行她自己毫无所觉的泪。“那、那只是个意外！
”她几乎是吼出来，声音却虚得发飘，“梦游……医学上很常见！
我近期压力太大……”“常见？”傅云深重复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玩味的残忍，
“常见到会画出根本不存在的细节？常见到会流泪？常见到……”他目光沉下去，
像深不见底的寒渊，“会精准地吻一个‘陌生人’？
”他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她摇摇欲坠的理智上。那画，那泪，
那吻……无一不是指向某个她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的恐怖真相。“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疲惫和恐惧将她淹没，“投资画展？可以。
其他的……傅总，请你离开。”傅云深静默地看了她几秒，
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竭力维持的镇定，看到了内里那个惊慌失措、魂魄不全的灵魂。
他周身那种迫人的气势稍稍收敛，换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寂。“你夜里睡不安稳，
时常惊醒，心悸盗汗。”他忽然说，不再是逼问，而是平铺直叙，“午后申时左右，
会有一阵莫名的心慌气短，无论身处何地。对吗？”沈清薇瞳孔骤缩。
这些细微的、缠绕她多年、看遍名医也找不到根源的症状，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连那精准到时辰的悸动……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傅云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痛色。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指向画廊侧面的休息区：“去那边坐坐。你脸色很差。
”这不是商量。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昂贵的真皮沙发冰冷柔软，像陷在一个醒不来的梦里。傅云深在她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上，十指交叠。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但他此刻的眼神却异常沉寂，仿佛暴风雨后深凝的海。“那些不是病。”他看着她说，
“是魂魄撕裂后，残片在时空里产生的共颤。你感觉到的不安，是你缺失的那部分‘自己’，
在别处经历的余波。”荒谬绝伦的话。可他说的症状，分秒不差。沈清薇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反驳？嘲笑？在他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也承受了一切的眼睛面前，
都显得苍白无力。“三百二十年。”他报出一个精确得可怕的数字，
“你离开……整整三百二十年。我找过很多地方，很多方法。直到看到这批画。
”他微微偏头，目光投向远处那幅已被重新蒙上的《魂梦》，
侧脸线条在画廊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孤独。“那不是你的想象，清薇。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沈策展人，那两个字从他唇间吐出，
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得粗粝的温柔，砸得她心口生疼，“那是我们的过去。
是你用魂飞魄散为代价，替我换来的……一个‘现在’。”休息区陷入死寂，
